在雨中

早晨的天氣還好，有陽光的照射、有涼爽的空氣，出門的時候聞著台北市中，綠化較多的地區特有的，清新又混含一點點廢氣的味道，想著如果今天是週末假日，可以帶家裡那個沉沉睡著的小寶貝出來走走，那該有多好。

 

才幾個小時過去，窗外看出去那一大片翠綠色的山，已經被陰暗的天色跟微飄著的細雨染成深綠色，看著外頭大理石的花台上，雨點落在積成一灘的水面上，突然覺得在工作天能看到有山、有雨、有樹、有腳踏車的風景，像是童話繪本裡面可以看見的詩意。

 

以前以為英國人愛談論天氣，是因為拘謹的他們習慣將話題，設定在離私事很遠的公共項目上，遠到天邊，不涉及隱私及個人情緒，很安全。後來準備 IELTS 的時候，讀了一篇散文，意思是說英國天氣詭譎莫測，一會兒可以晴天、一下子下雨，所以他們喜歡談論天氣。

 

台灣夏天雷陣雨季的時候，不也是這樣嘛！一整天的大太陽，雷聲一下，大雨便落，直到結尾的那聲雷響起，雨水們就想交響樂團的成員看到指揮的手勢一樣聽話，馬上乖乖停止。

 

第一年在Sheffield，只是覺得天氣很差勁。也許跟這個城市的地形也是一個盆地有關，雖然號稱第四大城，不過那是指人口數而言，這個歷史悠久的工業重鎮，當然一點兒都不美。不美的北約克夏，只能用陰冷潮濕來形容。那一個八點就要起床，趕著上嚴厲教授的歐盟課程的早晨，看見的那一場紛飛大雪，是漫天無際灰噗噗的絨球。

 

直到隔年秋天，因為前幾天在 ASDA 拿到特殊的紙製濾鏡，可以在大白天清楚看到日蝕、畢生難忘的景象，後來數天寫論文寫得煩了，就習慣面向右手邊那一大片的玻璃窗，看看腳下的草地、或是樹影天空。

 

某一天才開剛發完呆，回頭繼續乖乖坐在電腦前奮指疾書的時候，突然右側四有人拿石頭敲我的玻璃窗﹝見圖﹞的聲響，趕忙站起來查看，才發現眨眼前那難得的艷陽高照、讓我想趕緊結束一個段落到外頭走走的好天氣，竟然正下起大顆大顆的冰雹。

 

那十分鐘的光景，我只能愣愣地看著從震天嘎響的冰雹、突然乍黑的天色，漸漸轉換為抑鬱的陰天、乍暖還寒的微光、一直到跟十分鐘前一樣，令我嚮往的好天氣。永遠難忘四季的更迭，彷彿在十分鐘之內，在我顏前展示完畢的錯愕。

 

空氣中潮濕的感覺、撐傘腳通常也會淋濕、上公車上電影院會有一種濕濕的傘收折了很久的腐敗味道、到哪裡都覺得不舒適，除了可以待在有著昏黃燈光的屋內，空氣裡瀰漫著咖啡或茗茶的香氣，跟刷刷窩在一起看書或閒聊，那種事不關己的、可以冷眼旁觀的隨適愜意之外，我討厭雨天。

 

所以午間看見屋外的雨，反而覺得隨性而安逸的輕鬆心情，讓我想到那時在 Sheffield 的突然下起雨來的黃昏，從小茶館經過已經懶散關門的 west street 走半個鐘頭回家；在酒酣耳熱的巴黎冬夜，一群人瑟縮著將大衣裹緊了快步衝回旅館；在 Birmingham city centre 喝完了杯很希望在台灣也可以繼續喝到的 coffee republic 的拿鐵，漫步至廣場看到雨後的太陽；在亞維農看著雨絲中、藍白鄉間的城堡；雨後的濕氣，令天鵝湖看起來霧濛濛、虛幻不實的美麗；夏威夷島太陽細雨中的四道彩虹；還有不曉得地幾次入境英國，步出 Manchester 機場接觸到清晨六點飄著雨絲的空氣……

 

今天看見這場雨，竟然有這麼多美好的回憶，是在下雨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