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ue Noise

我的左下第一顆大臼齒靠近第二顆小臼齒的牙根，有個突出牙根尖外的斷針，時不時就會造成疼痛，痛的時候連自然的咬合都不允許，因為只要跟對咬牙稍稍碰到就疼痛無比。夜裡痛醒，還得在半夢半醒間提醒自己保持嘴巴微張。

 

那顆牙齒的根管治療跟牙套，都是在住家附近某家牙醫診所做的。出國念書前媽媽交代把牙齒整理一下，免得到了國外牙痛，難溝通又花大錢。在鬼祟假裝行經實際觀察住家周圍幾家診所後，我選了看起來裝潢比較新又乾淨的那一家。預約時間準時到達，一開始就跟醫師表明因為要出國的關係，請他幫我洗牙檢查，如果需要填補處理，會依照治療計畫配合處理。就在我天真坦白的無知下，那次一個多月的治療，平白無故做了好幾顆牙套。

 

說平白無故是有根據的，我可不是那種醫學常識貧乏又不相信專業，總是覺得自己最懂的白目！

 

幾年以後，因為考慮矯正的緣故，拍了張全口Ｘ光片，才看到原來口中的牙套大都沒做根管治療。那時也因舊有牙套密合度不好，以及左下第一顆大臼齒時不時隱隱作痛〔這兩年才痛得劇烈〕，請信任的牙醫師朋友幫我治療。牙套拆開以後才看到，有兩顆牙齒是在蛀牙可以填補，莫名其妙的情況下被建議做了牙套〔這我也有錯〕；至於那顆有斷針的臼齒裡，竟發現三個根管中，各只填充了一根膠針跟幾個小棉球。

 

雖然引發疼痛的是斷針，但真正令我感到生氣的卻是，明明健保給付根管治療的費用、患者〔我本人〕也支付了牙套的費用，牙套下面竟然是沒有經過適當填充過、沒有支柱支撐、沒有永久填補材填補，而是隨便放一根膠針做出在Ｘ光片上的填充效果，然後塞給點棉花的處理。 因為有這樣的經驗，當看到其他身為病患的人仔細問明實際的狀況並與醫師討論治療方案、小心謹慎過濾醫師的建議、尋求第二個或第三個診斷時，我都認為這是該做而且自然的事。

 

只是其實大部份的患者，就跟當時的我一樣分不出好壞。有些人不懂，還能保持對醫師的基本禮貌；有些人既不配合治療也不尊重專業，面對殘根應該拔除後做牙橋或植牙、或是根管治療後應該要做牙套的建議時，還擺明了“你以為我不曉得你想坑我嗎”的態度。

 

後來認識了一些牙醫師，才知道願意認真做好治療、診所確實落實感染控制〔消毒〕、閒暇時花時間花錢進修的其實不在少數，但他們的診所不一定開設在光鮮亮麗的商業區、沒有添購看起來很高科技的電腦斷層掃描機、裝潢也可能很乾淨但不力求高級感，診所規模不大沒有一大群專科醫師陣容。

 

因為曾經遇過讓我現在還不得不深深記取教訓的牙醫師，也認識醫德好醫術佳卻被不配合醫囑的病患家屬亂提告的好醫師，我真心希望，這些腳踏實地做好自己工作的人，至少能累積一些值得信賴值得付出的好病人，在繁重的工作壓力及政府的官僚作風〔瑣碎而無益的文書工作與日俱增〕下，能偶爾覺得自己的工作受到尊重。

 

那些不會建議把可以填補漂亮得根本看不出曾經蛀過的牙齒來做3D齒雕或牙套、根管治療隨便亂弄根本沒有填充、後牙竟然推薦要價五六千元的支柱、牙套不密也黏合、沒有怎樣的牙齒也建議拔掉植牙、把可用資金拿來不斷進修而不是先添購好看但不見得需要的昂貴設備⋯⋯的醫師跟診所，應該要值得有正確判斷力的病患。但是在這個是非不分的年代，秉持良心好好做人做事，往往也只能自求多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