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眼睛

飼主有兩種：一種是勤勞的，會帶狗狗出門去玩去散步的；另一種是懶惰的，情形當然就跟前述的相反。內心非常不願意，但誠實的坦白，我想我是屬於後者。

 

套用目前時下流行的術語，我應該可以算是宅女，而且從事這一行歷史算是悠久了。雖然大學時期，三不五時半夜會自己開著車，跑到天母別墅區看夢想中令人欣羨的漂亮房子、或是跟朋友出去吃個宵夜兼 window shopping……等等，不是真的完全足不出戶，但是那種什麼到南部去玩啦、郊外山上踏青啦、烤肉健行玩遊樂園啦，對我來說都是想到就覺得累的活動，非常偶一為之。

 

在能力所及的範圍內，一定儘可能的待在家中。記得以前寒暑假的時候，經常是起床後就把床頭櫃上的書那起來看，漸漸回神了以後才踏出房門刷牙洗臉喝水，然後又回房看書發呆之類的，到了晚上也許再現身吃個晚餐陪家人看看電視，維持幾天大門不出、十幾個小時房門不邁，常有的事。

 

有了牙刷之後，因為狗狗需要散步，才開始逼自己得帶著她出去走一走。一兩歲時的刷很難帶出門，因為 Milo 犬瘟熱的關係嚇到了我，對於小時候其實也流過一陣子黃鼻涕，感染過嚴重感冒的牙刷，採取嚴密保護的措施。感冒的緣故加上小心翼翼的危機感，預防針一直到她六個月大才全部施打完畢，七個月大的時候我這新手媽媽才鼓起勇氣帶她出門散步，也才有現在讀來還是非常有趣，彷彿歷歷在目的「刷刷散步記」。

 

Milo 的事件不僅在三小媽心裡留下創傷及陰影，也影響了日後我們對於刷刷的態度及健康關注。其後也有朋友轉寄資訊，關於經常跟其他狗狗接觸容易得傳染病，或者是散步路上好心的媽媽看到刷刷在聞草地，就趕快過來警告萬一有生病狗狗的尿液殘留在上面，也會因此染病的經驗，諸如此類的消息一次次的加強對牙刷的保護心態。

 

嚴密的防護，擔心她被傳染疾病或是走失意外，卻也養成牙刷嬌貴怯懦的個性，這點雖經常讓我飽受批評指教，不過不定時傳來尋狗的告示、或是感染生病的消息，彷彿在告訴我，沒有太小心這回事的。

 

小時候的牙刷很難帶出門，要她停的時候她總會用盡全身力氣拼命拉扯，要她走的時候她又自顧自地硬賴在原地聞東聞西，而且每一次都會上演驚險恐怖的逃脫劇碼﹝直到我 05 年從英國帶回神奇 8 字帶才解除危機﹞。加上不時對往來行人吠叫﹝在她心目中，陌生人都比較好﹞，並且還會引來其他大小男狗的興趣﹝坦白說，除了牙刷之外很多別的不認識的狗狗我都挺害怕的。﹞在這樣的狀況下，當然能不要出門就盡量待在家裡囉！

 

後來經驗多了，默契培養得比較好，是因為幫刷刷排定了結紮的手術。手術前幾週，我開始密集的帶她出門運動，希望可以藉由良好的休息、飲食及運動，讓身體的底子好一點，讓手術順利、而且術後復原更好。此後總是盡量提醒鞭策自己帶刷刷散步去，但也是一陣一陣的熱潮，每勤勞個一陣子總會再休息一下，實在太不愛出門了。

 

自從今年四月份以來，工作的壓力日益加重，過去幾年不用費心煩惱的業績、或是人事問題全都一股腦兒蹦了出來，不知道何時才有輕鬆愉快的好日子可過。想要有夢想中完美的生活品質，可能下班後要去買菜，回到家八點半換好衣服後開始洗切煮，動作快的話可以九點多開飯，吃得飽飽的洗了碗盤鍋子後總得休息一下，也許十點可以帶刷刷出門散步，回到家十一點，幫牙刷洗腳吹乾上藥，然後才能洗澡、看個電視、睡覺。

 

這種晚間計畫對一個有工作的人來說，行程排得有點太緊，更何況是目前的工作狀況非常耗費心智。事實上就算剔除一兩個項目，對我來說都覺得累。最近通常都是又累又餓得下了班只想趕快有東西填肚子，所以到住家附近很有水準的自助餐店包了飯回家吃，吃完飯洗完澡就躺在沙發上休息了。完全連動也不想動，更何況外面天氣又那麼熱。

 

可是刷刷需要「適量」的運動，這幾次的血液生化檢查，每次肝指數上升的時候，總膽固醇也會跟著飆高，而降低膽固醇除了服用藥物以外，最重要的是控制飲食及運動。然而，偏偏她近來易累的體力禁不起太長的運動時間及高溫，尤其前幾次週末白天帶她出門，回家後她總會癱在冰涼的地板上休息好久好久，紅紅的眼白也需要一兩個全天的休息，才能白回來。如何稱之為適量，對我來說是個還蠻困難的評斷。

因此在做為慈母與繼續偷懶的拉鋸，剛巧在刷刷的休養與運動之間，巧妙的取得奇異的平衡。譬如說周日晚上帶牙刷去找舅舅與冠強玩樂後，回家後一連串洗澡吹乾的項目，讓她體力消耗殆盡。周一她累累的，一直在睡覺，晚上精神也普通，周二精神跟體力都來了，玩扯破襪子看起來是挺開心的，但睡前還是因為沒帶她出門而小小內疚一下。 

避免愧疚感壓垮自己，影響睡眠品質，周三回家的時候雖然還是很累，進門後趕緊用不容自己多想的速度迅速幫刷刷套上牽繩，迅速出門。這趟行程為了民生問題兼顧娛樂效果，出門後直直地往《Gusto St. Hot Dog》出發。

 

那裡的熱狗跟薯條好吃得沒話說，對於狗狗視而不見，當做一個一般客人的態度更令人激賞，幸運的我到達的時候有空桌子，正對著轉播台灣對加拿大的賽事。人還沒坐下就點好了餐，三號口味配薯條加上一瓶露啤，等待現做的熱狗跟現炸薯條的同時，邊看棒球邊一顆顆餵食刷刷飼料，可以同一時間做上好多事並且顯得悠閒，令人欣慰。

 

但是自己帶著牙刷出門，總也有些不方便的地方，或是不能做的事。譬如說，用餐之前必須先洗手，我沒法把牙刷一個人放在座位上，只好拉著她一起去，店家雖然貼心的在門口設了簡易的洗手抬，讓我不需要把刷拖到廁所裡，但不肯乖乖站好而且一直拼命想要閒晃的刷刷，立即引來附近顧客的白眼，很不好意思。

 

餐點上來之際，剛好刷刷的飼料全部餵食完畢，換她休息看著我吃，眼看五步路之遙的調味品區一瓶醋就放在顯眼的位置，但附近太多人正在用餐，不適宜又帶著刷一起去拿，我也不願冒著刷偷吃東西的危險﹝她目前的肝膽腸胃狀況，禁不起亂吃東西。﹞，只好番茄醬將就著用。

 

看似悠閒愉快的夜晚，其實隱藏著些許不便，有些是經驗的累積所以可以做得好的，譬如說撿大便；有些就自然放棄。刷刷身上綁著的牽繩，是控制，也是保護，更是兩人緊緊相連的象徵，因為我，所以她不能愛去哪裡就去哪裡，不能愛跑多快就跑多快；因為她，我們走的每一步路去的每個地方，都要確定接納度及安全無虞。

 

因為天生的限制，也限制了彼此可以行走的路，讓我想到了我的單親家庭。看似事業成功、人生自主的母親，手上同時握著兩個孩子跟老母的聯繫，也在他人看不見體會不到之處，放棄了很多生命中重要的或無謂的選擇吧！

昨天晚上也許刷的精神體力大好，非常有主見，無論去程或是回程皆必須拉拉扯扯，也許她感到有趣，我卻覺得很花體力。眼看她完全沒有疲累感，只好繼續往公園裡去，延遲回家的計畫。夜晚雖然還是很熱但空氣的流通性不錯，我想這裡可以待久一點，便找了張長椅坐下來梳毛。

 

聽說是因為有颱風的緣故，雲層都被吸走，因此氣溫高而且不時有大風吹過，造成的結果就是從牙刷身上梳下來的毛毛雨，不斷往我臉上身上撲過來而且黏在我發汗的皮膚上，又髒又癢的非常不舒服，偏偏叛逆個性此時發作，隨便梳她個兩下就從長椅上跳下來，得為娘的親自在把她捉回去，來回個四五遍，簡直要把沒有耐性的我逼成腦溢血。

 

牙刷那時應該對我覺得很不耐煩，而我正是那個下班後累得半死又甘願違背自己的意願，帶她出來散步吹風的人。難怪現在許多媽媽不願意跳出來責罵孩子，因為她們不甘當那個付出最多但又最不討好的角色，這些辛苦的媽媽自認應該是跟孩子最親密的人，而不是讓孩子懼怕遠離的對象。

 

三子媽之前抱怨這個時代的父親失職，其實是很多當代家庭的寫照，有些媽媽是職業婦女、有些是全職的家庭主婦，無論是貢獻自己賺錢的、還是把全部時間都拿來奉獻家庭的，都努力認真的做好自己的工作，難怪對於回家後還是只想面對電腦、或癱在沙發上放空，假日也懶得帶妻小出門的另一半感到失望。

 

說是缺席的父親造就溺愛孩子的母親，也許是某部分的社會事實，雖然我還是認為嚴格而慈愛的教養並行，孩子不會不懂得那個會糾正他行為的人，同時也最深愛著他，這是現代許多父母的盲點；目前生活來說比較輕鬆的模式，也許將來問題更大更繁雜的時候，會變得棘手而且非常難處理。但是對於這樣不完全操之在己的，脫序又無奈的狀態，卻也開始可以試著同情理解。下次碰到恐怖的吵鬧小孩及寵愛家長的結合，我應該可以用更包容寬廣心情來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