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級小賀阿嬤﹝下﹞

 

還有那毛手毛腳的喇牙，小時候最常看到他從後面陽台偷偷鑽進來，爬到餐廳的酒櫃上面不安分的晃來晃去，毛茸茸髒兮兮，很不討人喜歡的模樣，令我對於榮恩懼怕蜘蛛的膽小，非常能感同身受。外婆看到喇牙，總也二話不說舉起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握在手上的掃把用力一揮，先除掉喇牙的高度優勢之後，只要輕輕一踩﹝因為外婆的體重也不是蓋的﹞，馬上就黏在地板上嗚呼哀哉了！

 

雖然外婆為了愛耍帥，每次大手一揮就有種喇牙會飛到我身上的錯覺，痛宰害蟲的過程當中反而更令人心生恐懼，不過我小學即將畢業的那年發生了一件大事，讓我學會欣賞那一掃而過的威武。

生平唯一一次去參加輔迪金車夏令營時，某一晚被迫跟大家一起睡在戶外的帳棚裡，不好意思直指這種拿來騙都市小孩的矯揉造作，帳篷外面劃了一圈其實是拿來嚇人而不是嚇蛇的石灰粉，晚上睡在那樣的帳篷裡面，懼怕的心態造成睡眠品質很差，一大早起床竟然看到一隻狡詐的喇牙出現在帳棚裡，尖叫聲此起彼落還有回音震耳欲聾，那隻被嚇壞的壞蟲在驚惶失措的逃跑過程中，竟然不長眼睛地鑽到我粉紅色帆布鞋裡，還是靠別人出腳弄翻鞋子，喇牙才逃得無影無蹤。

 

那可恨的、沒有天良的勞啥子夏令營，嚴厲的管教方針，我懷疑只為滿足那些大專生愛欺負弱小的心態，總之那時我只好壓下厭惡的情緒，用打落牙齒和血吞的精神把腳套進那個喇牙曾待過的鞋子裡去參加升旗，隱忍強烈的噁心感覺卻撐不到國歌唱完，當場嘩啦啦的把胃裡面只消化了一半的食物吐光。經過這次的經驗之後，外婆無論如何神氣地展威風，我都一定用崇拜的眼光默默支持她。

 

再說到區區小蟑先生，在外婆眼中其實完全不當成對手在看的。對於在果菜市場周邊最容易養成的那種，配備超大雙翼的、飛翔的時候會發出很大的趴趴聲的巨無霸大蟑螂，他們會奸詐的看到害怕的小朋友驚嚇的表情，更加故意的在160公分左右曖昧的高度來回飛行，他們成群結隊在家裡飛來飛去，外婆也只當成蝴蝶兒﹝其實蝴蝶我也怕﹞般看待。根本就懶得收拾牠們。

 

她是可以比照對付喇牙，先把雪上加霜、增加對付難度的雙翅打掉，然後將正在發狠跑步的超級烏黑亮麗大蟑螂徒手抓起，神氣的左右手各捏一邊撕開蟑螂身體﹝當然會一邊用眼尾餘光欣賞大家又羨又怕的表情﹞，然後丟到馬桶沖掉的狠角色。我們全家都怕蟑螂，也沒有任何人可以具備這等宰殺蟑螂的能力，大概就跟現在的二子媽家一樣，因為有一位威震八方的大將駐守，其他人只要安心享福就好。

 

事情出在多嘴的親戚。自從幾年前我陪外婆去參加某個葬禮，道士高人正在為了入土的時辰跟方位搞得一大堆人在黃土坡上既炎熱又無聊的時候，某個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虔誠信徒，開始看著地上亂爬的黑色大螞蟻，大聲的說他是如何如何念經，用愛的教育感化昆蟲，以至於他可以在完全沒有殺生的情況下，把家裡的害蟲通通請出家裡。

 

當時聽他說的可神了，好多婆婆公公﹝因為媽媽們不信這一套吧，她們比較仰賴克蟑之類的先進產品。﹞開始圍著他提問題，我原以為大家反正閒著沒事做，反正只要有話題可以聊天就好。沒想到這個消息深植外婆心裡，幾年後真的聽進又不知從那裡冒出來另一個更厲害的親戚，說不可殺生造孽，念經感化昆蟲才是真正有效後，她從此都是抓了這些害蟲往陽台放生去。

 

對於這種明明身懷絕技，擁有一身好本領，卻聽信小人讒言，使用在錯誤的地方這種行為，我們看到只能搖頭歎息。甚至痛恨害蟲的我們，久而久之只能視而不見，對於外婆心裡竟然把小蟑們的利益擺在我們之前，真讓人沒法忍受吃不消。而沒有辦法再受到高強武功保護的我們，特別懷念當年驍勇善戰的外婆。

 

直到去年，Tank 有一首很紅的「蟑螂小強」：

有時候想要低調卻很難

因為我有某種的不平凡

像在角落等待機會的小強

我們一隻打不死的蟑螂

有一種樂觀勵志的感覺，從此對蟑螂的印象總算給她加上了 2 分。誰來做一首「長腿喇牙」、或者是「蜈蚣很可愛」之類的歌曲，也許可以培養出二子爸的殺敵雄風喔！

 

多年這樣的生活歷練，並沒有讓我不怕這些東西，只是讓我後來選擇居住地點，盡量避免有太多賣吃的東西的地方，當然傳統市場跟超市、還有太熱鬧的鬧區也不行，最好還有定期噴藥消毒的防範措施。家裡有一堆不時出現的恐怖怪蟲，實在是一個很難讓人輕鬆愉悅回憶的童年往事。

當然，除了我們家叫小賀的阿嬤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