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風波

後來才發現，外婆的言行要求對我影響很深，原本以為是天經地義的事，跟人相處交換經驗後，才知道是早年習慣的養成。

譬如說垃圾要隨手收拾乾淨、煮完飯要先洗好鍋子才吃飯、衣服要晾得直挺、大熱天回家要先把自己弄乾淨才能坐下休息......等等。都是一些日常生活的細節，正是這些瑣碎串聯成我的生活習慣。

其他的一些別人做來再自然不過的事，我卻是學習而來，尤其是關於吃方面，譬如說喝湯、吃魚、吃水果、吃零食，那時不吃或沒得吃的，現在想想小時候物資還真缺乏，所以現在我才這樣貪食的吧！不過這是題外話了。

「這樣將來你婆婆才會喜歡你！」、「你這樣做，婆婆才會疼你！」外婆教育我們的方式，總是假想有一個等著被討好孝順的婆婆，那個虛構出來的人物，不明所以自然而然成為我努力學習做家事的動力。

後來發覺自己嫁不出去的時候，想到從小外婆要求我做什麼事情時，總是這樣說，覺得自己很嘔。從小的養成教育都是在討婆婆的歡心，但是到頭來根本不會有婆婆這號人物出現在我的生命中。﹝話說到這兒，可是有人很羨慕這點的呢！﹞雖然我從來不曾期待，還是感到可笑至極，就像揉打了一兩個鐘頭、酸疼了手腕、成功的發酵後的麵糰，卻錯失進爐良機，終致腐臭敗壞一樣。

媽媽是否知道我從小就在建構中的婆媳關係中長大，我不知道，不過她是贊成小孩子要學會照顧自己、要能獨立的。所以從幼稚園開始就幫忙做家事練習拖地擦桌子、小學一年級開始要自己清洗衣物鞋襪、三年級開始縫名牌、一手置辦打理自己的日常用品也是十多歲就開始的，只有她自己最不拿手的煮飯，奇妙的從來沒要求我們自己做。

雖然被嚴格的要求著，不過記憶中自己也不是多認真的學生。五年級時好朋友來家裡玩，外婆指著她在玄關脫下放好的白布鞋說，「看看你同學的鞋子有多白，你的卻像灰色的鞋，就是太懶惰都不洗，跟同學比起來實在很丟臉。」因為那時候被當面指正覺得實在太羞愧，所以到現在都還記得這件事。

那些好命的有人幫她的洗好衣服等他們穿，有些甚至持續到出嫁以前的女朋友們，我有比她們都會做家事、比她們更會照顧自己嗎？當然沒有。雖然自小接受訓練，心知肚明地我知道我家事既弄不好，個性也一點兒都不獨立，完全辜負長輩的期待，活生生一個扶不起的阿斗。

從沒上過外婆的「媳婦養成專門訓練學校」的朋友，現在大多數都嫁了人，不但有公婆、有家務、有先生小孩，還有一大堆擁有自己家庭需要處理擔負的瑣事跟責任，十八般武藝樣樣俱全，也不見任何沒上過課考過試的生疏。看著她們七手八腳的忙著寶貝孩子、筋疲力盡的處理複雜的婆媳關係，我心裡可雪亮清透著知道，這事落到我頭上也不可能做得更好。

不知道外婆面對自己機關算盡，兩個孫女到現在都還在獨守空閨有沒有任何遺憾，不過「回首向來蕭瑟處」，這十幾年來的白忙一場，我是「歸去﹝台語﹞，也無風雨也無晴」哩！